草果姐离我远点!

【曹荀】有玉在山

*我流HE,赠 @思无邪 

*郑重声明:都是假的。有很多很多历史bu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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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在某日里忽然听见了玉的声音。

 

玉当然是有声音的。子见南子,环佩玉声璆然。曹操年轻的时候见过袁绍佩玉,据说是宫里赐下来的,走起路来便鸣声琤琮,有的是人吟诗作赋奉承之,可惜三五月后就会落入历史的废纸堆中,或者说废竹简堆里。在场唯一一个有机会让袁绍的组佩玉名流千古的人,曹操,则在几句笑语中不动声色避开此锅。日后他与身边人讥笑道,瑝瑝然乎?不若以石击地耳。他的话教袁绍知道后,这位四世三公之子很不高兴,认定曹孟德是不解风情的俗人,把他从洛阳浪漫主义诗歌协会开除了。对此曹操说,在文学里,主义向来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爱浪漫就浪漫,爱现实就现实,所以这个诗歌协会倒闭是迟早的事情。

 

后来曹操带兵四处讨伐,身边多是武人,全然不讲究佩玉那套说辞。他自己虽佩玉,也不要什么纹饰,唯独素净的一块坠在腰间,然后遮掩在甲胄之下,无声无息;偶尔他得闲把玩之,也曾怀疑孔子所听的环佩璆然只是骗局一场。直到他坐在军中营帐里,陈宫掀帘而入,神色奕奕,一句神秘的“有贵人相助”话音尚未落,曹操已经听到一阵乐声。

 

曹操说,他知道这不是音乐,但显然这种声音比音乐还要美妙,还要动人,如果让孔老先生听了,恐怕三年也不识肉味;就算给日后江东美名远扬的周郎听,他也回不了一次头。曹操还说,这件事足以证明,不是他不解风情,而是袁绍本无风情可言,由此可见,这时候的他就很适合写作一些浪漫主义的诗歌,例如“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的一类。尽管他当时没有写出来,但那是因为他忙着起身去迎接他命运中的王佐之才,而不是别的。

 

于是荀彧走进来,玉振金声,清越以长,听在曹操耳里,无异于一场交响乐。笔者以为,后世多以留香之典故,强作附会之语,以为荀令与魏武初遇,便有坐处三日香,是为不见其人先知其香。然荀令去冀州而从东郡,其间行路遥也,安能得香而熏之?而虽道行艰险,有君子无故玉不去身之说,是故不见其人而先闻其声,是玉振也。

 

曹操有心效仿古代贤君,同荀彧热情会谈三天三夜,只可惜他已经年近不惑,没有连续通宵的好精力。当天晚上,他邀请荀彧同他看星星,顺便讨论天下大势,当然在和荀彧提及此事时调换了顺序。荀彧当然应允了他。然而我们都知道,在晚上看星星的同时讨论政事,本来就不甚靠谱,话题将会不可避免地滑向彼此的过去、现在和将来,或者滑向风花雪月与人生哲学。曹操很快就问起了颍川荀氏的现况,就算是提起仍在袁绍阵营的兄长,荀彧依旧坦然,甚至在说到自己的不告而别时带了一丝小小的得意。尽管已经明了答案,出于人类皆有的虚荣心和胜负欲,曹操还是故意压低了声音,说了一段废话。这段话的大意是,袁本初有兵呀,有粮呀,有好多人辅佐他呀,他又有钱,跟着他还能天天熏香,你来找我不觉得亏吗?

 

这段话说完之后,曹操才略微有些心虚,须知过度的自我贬低就是明目张胆地求夸,不过好在他脸皮已经修炼到足够的厚度,还能泰然自若地看着荀彧,等待他的回答。荀彧微笑的时候,曹操感觉自己的小心思已经被完全看透,但荀彧开口时,语气是那么真诚。他说,然有将军在此,岂不胜之千里?这样的话,饶是曹操也觉得面上发热,表情倒是掩去了慌乱,实则一边摆手一边点头。

 

荀彧说话的时候,脸上也红通通的,但不是因为睁着眼睛说瞎话,而是因为冷。是夜无风,然深秋露重,坐在将燃未燃的火堆旁仍觉遍体生寒,曹操解下自己的大氅披在他身上。荀彧要推辞,曹操握住他的手,含笑拍了拍:“文若不远千里前来相助,我又岂能冻着你?”于是荀彧又笑了笑,对他表示了感谢,没有经历三赠三辞的繁复仪式,这让曹操感到很满意。他为荀彧披上外衣时,碰到了他腰间的佩玉,声音与他午间听闻的如出一辙。曹操眼神黏在那串玉佩上,嘴里说着抱歉,荀彧不仅不计较,还好脾气地解下来递到他手里。

 

曹操毫不客气地接过,仔细看了,笑道:“文若此物也是宫里赐下的宝贝么?”

 

荀彧语气稀松寻常:“及冠时父兄所赠而已,是否是宫中赐物,彧也不知。”

 

曹操将东西还给他,语带调侃:“是玉不知焉?是彧不知焉?”他把重音咬得很好,荀彧几乎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他们一起愉快地笑了几声。借着良好的氛围,曹操又轻咳了两声,道:“闻道荀氏先君皆如玉也,不知文若是内润?是外朗?”“从父英名,彧岂敢当?”荀彧裹了裹身上的大氅,眼底却激出明亮的光,“愿为将军掌中玉戈,从平天下,安社稷。”

 

 

 

之所以要耗费笔墨来讲他们的初遇,是因为这关系着我们要探究的问题——曹操为什么会听见玉的声音。这其中的关键之处在于,他所听见的玉,正是荀彧送他的那一块。

 

当日,荀彧从佩玉中解下一枚,赠与曹操。曹操大喜,尽管他对这类充满簪缨世族奢靡之风的东西没什么好感,但若是荀彧送的,情况则又大不相同。曹操当即佩上了这块玉,喜滋滋地站起身来瞧了瞧,荀彧说,螭龙相环,吉祥如意也,正合将军。这句不知真心还是随口一提的赞美让曹操心潮澎湃,他想,同样是玉,为何荀彧所佩所赠所言,皆能动他心念——袁绍的可不行。思来想去,也只能归于荀彧本人,曹操把他们的关系称为命中注定,尽管他不信命。

 

收了荀彧此人,还得了他的玉,来而不往非礼也,于是曹操也在身上摸索起来。他甲胄在身,动作略有些滑稽,荀彧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这让曹操更生出了一种紧迫感。他首先摸到的是腰间的那块素玉,然而过于素净,他心底里觉得无法与之对等。好在他身上还有一块,他从脖子上扯下那根红绳,将刻着他也不认识的花纹的圆形玉佩塞给了荀彧。

 

据曹操回忆,他在回赠的时候,不像是给自己的谋士见面礼或赏赐,反而像是交换信物。笔者在这里严肃声明,他们确实不是在交换信物,只是二者在行为、心态上均无差别,因此看起来像罢了。

 

直到他上表请封荀彧万岁亭侯时,他们在荀彧的书房中对坐。他疑心荀彧请他来喝茶,实际是要拒绝他的一片真心,因此在来前就准备好了三套方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实在不行就无理取闹。其实他也可以拿权势压人,且最为简单直接,只不过在荀彧面前,他好像从未考虑过如此。曹操说,他和荀彧之间讲究的是你情我愿,原本封侯是好事,如果是被强迫,那就不再是好事了;而不是好事,他自然不会交给荀彧。

 

事实证明他的疑心毫无道理,荀彧笑眯眯地替他斟茶,还摆了棋局和他手谈——这件事情本身已经能够显示出荀彧对他的珍重。尚书台事务繁多,一次休假背后可能是一旬不眠不休的加班加点;而尚书台有这么多事情,主要也是因为曹操将此部分权力毫无保留地交在他手里,因此,要说是他们互相珍重,也未尝不可。

 

一局罢,荀彧从腰间解下曹操当年赠他的玉,摩挲时语气里带着怀念。荀彧说,初见主公,主公赠我万寿藤纹,如今又表我万岁亭侯,彧安能辞?

 

曹操这时终于知道自己不认识的纹样原来有这样恰到好处的名称,不过此刻重点并非在此,他说,文若,你愿领了?

 

后者对他露出慢条斯理的、只属于世家子弟的标准微笑来:“辞也是要辞的,不过只辞一次。”

 

 

 

讲到这里,诸位读者或许觉得,曹操听到玉的声音并不是什么怪事。然而此事怪就怪在,他听见的不是玉石相磬,而是玉说话了。

 

曹操说,那日他头痛,头痛的时候,便听见那块螭龙玉佩正与他低语。

 

在讨论曹操是否具有臆想病之前,我们先明了一些事实,即权力是个坏东西,大部分和权力相处太久的朋友都会染上这样那样的怪病,远到秦始皇,近到在他之后的东吴大皇帝,都容易犯一些病。曹操也坦然承认过他有病,只不过在史料记载中是头风,而非臆症。

 

曹操又说,玉佩的声音很熟悉,实在要说的话,和荀彧的声音是一样的。

 

到了这里,我们就能推测出,曹操的确有臆症不假。

 

他头疼的时候,无人敢靠近,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因而他得以放下王公丞相的包袱,打滚也好,大哭也好,总之做什么都行。但想必曹操在偶像包袱上有一种慎独精神,即便是一个人,他也没有做出这些失礼的举动,他仅仅是握着一块玉而已。

 

玉说,曹孟德,你平天下了么?你安社稷了么?你的恩泽广及草木昆虫了么?

 

曹操握紧了玉,嘴唇微微翕动,仿佛是无声地回答。

 

唉,玉听起来就像叹了一口气,早知如此——

 

曹操只觉得疼痛又一次袭来,让他分不出是玉在叹息,还是他自己在叹息,或者是他梦里影影绰绰的荀彧在叹息。什么?曹操说,早知如此,又怎样?

 

玉说,又怎样?又怎样?

 

曹操定定地看着手里的玉,玉说,也不怎么样。若能多陪你几年就更好啦。

 

玉在说这话时,强硬地从他手里滑落了,曹操绝不肯承认这是自己出于剧烈的头痛而双手颤抖所致,所以他说,是玉自己要走,自己一定要从他的掌中落下。他曾嘲笑袁绍的组佩玉是以石击地,如今他听到玉碎的声音,竟然也是沉重的,如同一声闷雷打在他心底,再也不复那般清越绵长。

 

神奇的是,同一时刻,他的头痛有如神助般消失了,曹操慢慢地恢复了清醒,盯着地上的碎片,许久后才唤了人进来。

 

来人伏在碎玉旁,战战兢兢道,魏公,玉碎消灾。

 

曹操点了点头,只道,寻个木匣,替我收起来。

 

 

 

既然交代了曹操手里这块玉的结局,便也应该谈谈另一块的归宿,否则便显得端水不平,在现代,这是大忌。

 

荀恽遣人送来讣告时,曹操正在与诸将商议濡须口会战事宜。江南的冬风也是冷的,不像邺城的刀割,反而是一种锥心刺骨的寒意。身边的人说,丞相,江表一带露重,切莫伤身。于是他胡乱地披了件外衣,点点头。

 

曹操说,你家大人临走前,可有嘱托什么?

 

荀恽派来的人懵然地摇了摇头。

 

曹操也有想不明白的时候。他离开寿春之前,荀彧的病情看起来似乎还有好转,于是他说,文若在这里等我战胜归来便是。就好像很多年前他把许都留给居中持重的尚书令,从此便可一往无前,而荀彧微笑着对他说,静候佳音。

 

笔者听闻过许多史料,传曹操派人送去空食盒一件,逼得荀彧服药,这显然是历史地理学不及格之人的谬传。须知寿春去濡须四百里,马行尚需一日半光景,大军征战在前,岂有发之空器之理?然事有空穴来风,笔者搜遍史料,终于几近失传的《魏氏新语》(沃卞德著)中窥得真相一二。

 

《魏氏新语》云:公至濡须,或以玉盒献之,公悦,会彧信使至,乃并盒与书共发之。……问之,彧笑曰,一空石盒耳。

 

总之,以讹传讹是一种从古至今不能免俗的风气,或许要从传播学的角度加以解释。我们可以知道的是,荀彧死后,曹操确实感到了极其的哀痛。然而大战在即,他抽不出身去参加葬礼,只好说,我知道了,请厚葬他吧,请厚葬他吧。

 

事实证明,洛阳浪漫主义诗歌协会确实很快就倒闭了,取而代之的是建安文学研究协会,会长曹操,副会长曹丕曹植。这一次,写诔文的重要任务就落到了副会长曹植的头上。曹操说,这种重大项目,交给别的协会来,他实在不放心;要自己动手写,他却又不知道从何起笔。于是,他说,子建,别让我失望。

 

没人知道死亡是什么感觉,但据荀彧说,人在临死之前是有体会的。如果荀彧还有时间把他的体会告知世人,他大概会这样说。他感到自己在变得冰冷,头脑正在变得混沌,他嘱咐人将原本写给曹操的书简烧掉,又从身上解下一块玉佩来,命人装在玉盒中,随他入葬。

 

等到第二年的春天,曹丞相带着大军班师回朝,再去祭拜故人时,只好问起荀恽:“葬礼如何?”

 

荀恽在他面前谦恭的样子和荀彧很像,但也很不像。他说,天子赐了饭含与珠襦玉匣,使使者前来吊祭。他还说了很多,诸如墓地的选择啦,发丧的日期啦,曹操频频点头,但他们都知道,这些不是曹操要听的。荀恽显然比他的父亲更擅长察言观色,他状似不经意地提到,有一玉佩,纹缠枝莲,父亲生前舍妹曾向其讨要,未果。如今便随父亲下葬,封入玉匣,在其身侧。

 

曹操说,孤是俗人,不如文若对这些有研究。

 

荀恽神色淡淡:“缠枝莲又名万寿藤,生生不息,忠贞清正,或是母亲赠与父亲的信物——皆是我兄弟猜测,父亲并未提及。”

 

曹操擦了擦汗,只道,如此甚好。

 

 

 

在头痛完全消除之后,曹操召了他的次子入宫。

 

“父亲。”曹丕很快便恭顺地站在他面前,垂首道,“您有何吩咐?”

 

曹操坐在床上,闭眼不言,仿佛在思考什么,良久,他击掌,立即有侍候的人呈上托盘,盘中只一木匣。曹丕悄悄抬眼,内心不解。但听曹操缓道:“孤百年后,这一切都是你的了。”

 

曹丕冷汗涔涔,当即要跪地自陈。 “父亲,儿断不敢……”曹丕的话被曹操漫不经心地打断,他抬手,示意曹丕不必。“好了,今日孤要说的不是这个,你只用记住,江山社稷皆托付与你,唯独这木匣,让它随孤去。”

 

曹操说罢,拿起那小方盒,目光间有一刹那的温柔。待到曹丕抬头时,一切又好像都只是幻象。“行了,你下去吧。”曹操神色恹恹。

 

曹丕退下,总觉得自己听见了玉声珑璁。



END


关于历史bug:

·缠枝纹:穿越了。汉代好像已经有了但并不流行,至少这玩意儿很少用在玉佩上。

·大氅:不知道他们汉代人用不用这个。

·沃卞德:我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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