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果姐离我远点!

【曹荀】与子成说

*史向,曹丕第一人称,我流HE

*历史bug比感情线丰富,ooc预警,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咯噔预警,和这篇有一点点联动➡️有玉在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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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令君的尸体从此以后就会停留在地下了,他下葬时,嘴里有饭含的珠玉,还穿了银缕玉衣。我当然知道这是多么高的丧葬待遇,极尽死后哀荣,但我又想,曾经拉着我的手教我写字、夸我射箭不错的荀令君,已经从一位鲜活的、会把热气呼在我耳边的宽厚长者,变成一具柔软的尸体,在黑暗的砖室中永不见天日,直到他尸身化为乌有,空余一架白骨。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知道人死后不会在地下享受同样的荣华富贵,奢华的随葬品也好,弄几个活人来殉也罢,死亡还是死亡本身。因此,就算是荀令君这样飘飘若谪仙的人,也会化作一抔黄土,流失在岁月里。 

 

我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父亲这样教育我。父亲既看不惯嚷嚷着事死如事生的儒生,也看不惯大汉王朝豪华繁复的葬礼与陵墓,他对鬼神毫无敬畏之心,因此带着兄长去挖人家的坟,值钱的金银珠玉统统卖掉以供养军队。父亲所统领的军队,带出去打仗时很难称上什么大军,只有在计算开销时才会惊叹其规模之庞大,就算我们把兄弟姐妹都卖掉也养不起,好在父亲没打算卖我们,他只卖值钱的东西。 

 

我年幼时也曾被父亲召进营帐,坐在主位的父亲难得对我露出了笑容,那时候他手里就握着一块玉,而荀令君坐在他身侧,笑吟吟地望向我。荀令君在那时还只是荀司马,听说他不久前独自来投,父亲握着他的手,和他聊了整整一个晚上,还说他是“吾之子房” 。这些事情的真假恐怕只有他们二人得知,只不过故事已经在流传中变得真实灵动,容不得人不信。我悄悄抬眼想要观察荀司马,却先观察到父亲看荀司马的眼神,出于一种本能,我意识到我不应该再观察荀司马,因而我将目光转移到父亲手里的玉。父亲就把那块玉抛给我,我慌忙接住,握在手心里,还能觉出浅浅的余温。下一刻父亲说,这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我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荀司马先一步冷了神色,从我手里夺去了那块玉佩。我对生死无甚感念,因此愣愣地看着荀司马,而被我看着的人从自己腰间解下另一块,冲我招了招手。我走过去,荀司马把那块新的玉佩重新系在我腰上,又拍了拍我脑袋。我下意识地摸上去,那块玉是冷的。父亲要管教我的礼数,让我赶紧向荀司马道谢,我谢过荀司马,手里还捏着他刚刚赠予我的玉佩,还是冷的,就好像捂不热一样。父亲挥手让我出去,我就鬼使神差地站在了帐外,荀司马说,将军让二公子来,就为了我一块玉?我没听到父亲的回答,只听到玉石相磬的清脆响声,父亲似乎把那块“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玉又拿回手里把玩起来,许久之后父亲的声音响起来,他说,文若,什么生来死去怪力乱神的,坟里的死人我见多了,都爬不起来。说完这样的话,他哈哈大笑起来,荀司马的声音在我听来断断续续,他叹了口气,说我只希望你好好的。接下来,荀司马又说,我的佩玉给了二公子,没有多的能送给明公了。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父亲说,我有你这块玉不就足够了么? 

 

之所以是最后一句话,是因为兄长已经走到了营帐门口,他当然一眼就看见了呆立在附近的我,于是走过来亲切地摸了摸我的脑袋,兄长说,让父亲发现就不好了,阿丕快回去吧。说完,他昂首阔步地走了进去,里面似乎又传来亲切的交谈声。长大以前,兄长在我心里就是无所不能的,只不过他没能等到我长大,因而他永远是无所不能的;父亲则不同,父亲是在我的眼前逐渐老去了。但在这件事情上,兄长还是说错了,父亲知道那天我就在营账外偷听他和荀司马的对话,他提到这件事的时候云淡风轻,似乎并没有要责怪我的意思。我大着胆子,略有些吞吞吐吐地问,父亲,死人身上的东西,您不怕吗?父亲好像听到了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他拍了拍我的脸,说,有什么好怕的呢,他们都死了,死了,就是再也不会活过来。 

 

小时候发生的事情,许多我都记不清,唯独这件事情,每每指尖触碰到荀令君系在我腰间的玉佩,我就会难以抑制地回想起那几段对话。而如今,荀令君却要与这些金玉珍宝同眠地下了,我又想起这件事是因为看到了四弟所写的诔文,如冰之清,如玉之絜,好啊,荀令君正是这样的人,他冰冷的尸身在纯洁的玉石中消亡,就像他的故事,他的名字,在许都,在邺城,逐渐不再被人提起,当最后一个记得他的人离去——也许是我,也许是阿植,也许是他的子侄——他的精神就在这片天地里消亡了。在这样想的时候,我忽然觉得那些紧贴在他身上的珠襦玉匣都令人喘不过气来,若我死了,定不能再用。 

 

父亲征孙权,我留守在邺城,学习理政之余也听说父亲叫了荀令君去劳军。父亲出发时气色很好,现在想来,恐也是快要见到荀令君所致。他们曾经一起征战,后来父亲出征时,荀令君留在许都替他镇守后方,常常书信讨论军国大事,而父亲一旦班师回朝,必然要与荀令君对谈整整一夜,就像他们初见时那样。这些年,父亲回到邺城,不再能随时见到荀令君了,他不常去许都,荀令君政务缠身,更难来探望他。好在他们书信来往虽然减少,也不曾断绝。 

 

我上一次见到荀令君来劳军,是在父亲征刘表前,我随父亲出征,在曲蠡见到笑吟吟的令君,父亲见到令君,立即双眼发光,拉着他的手便要进屋商定战事,我早就明白不是什么谈话都能偷听,在他们关上门的时候,我自觉地离开了,因此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谈了什么。我只知道父亲出来时表情十分喜悦,荀令君跟在他身侧,表情万年不变,依旧是气定神闲仿佛天下将入父亲之手的样子。他叫我“二公子”,我立即摆手,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字,于是我请令君唤我“子桓”。这一次,在仪礼上向来滴水不漏的荀令君竟然没有推拒我,只因父亲冲他一笑,荀令君便好脾气地对我说,子桓也过了弱冠之年了,能为丞相分忧了罢。只有荀令君说这样的话时,我丝毫不觉得惶恐,父亲也并不觉得他越俎代庖,不过这一刻我意识到,父亲对荀令君的微笑并不是命令的、准许的笑,而是诚恳的、期待的笑,父亲打动了令君,而非收服了他。 

 

父亲从南方回来的时候实在有些狼狈,荀令君在城门外迎接他,见到奔马扬起的沙尘,荀令君终于露出了放心的微笑,父亲下马,神色不虞,荀令君在众人面前向他行了一礼,说的是任何尚书令都能说的官话,父亲抬头,用一种略带阴鸷的表情看了他一眼,荀令君神色不改,只在总结陈词的时候说,丞相平安归来,是大汉之幸,我看着他无声翻动的嘴唇,读懂他未曾明言的话是“也是彧之幸也”,短短几个字,父亲立即云开月明,不由分说抓住他的手一起向城里走去了。 

 

只不过这次,我没等到父亲得胜归来,就先等到荀令君病重的消息,这样的消息只要来过一条,就会接二连三,让人难以接受又无法拒绝,直到最后一条消息来报,荀令君薨了。寿春至邺城颇有一段路程,因此消息送到时,荀令君的灵柩已经出发送往许都了。我看着报信的使者,许久说不出话,最后我问,荀令君走得安稳吗?使者似乎难以回答我的问题,他说,荀令君是在睡梦中走的。如此,想必也无法留下遗言,尽管令君的遗言自然与我无甚关系,我还是感到遗憾,或许我是在为父亲感到遗憾。 

 

父亲的大军还未至濡须,他纵有心返回也无力,况且哪有尚书令薨逝丞相奔丧的道理,不管父亲怎么想,去许都参加荀令君葬礼这件事情只能由我代劳。荀恽站在荀府门外,穿着一身肃杀的白,我同他拱手,始终说不出那句“节哀”。荀令君的灵柩就停在堂屋内,樟棺黑漆,内里想来有漆画,朱云叠浪,也洗不去死亡本身带来的清冷。那些饭含的珠玉石贝,荀恽说是天子赐下的,他说这话时,天子派来吊祭的使者微微垂着头。我突然知道那些东西究竟从哪里来,一定是从父亲的私库里,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我的猜测,这或许是我们父子一场所得来的无需多言的默契。我想,父亲一定很久之前就下了这样的命令吧,或许在荀令君刚刚留在寿春养病时,或许在他请令君去谯县时,那么他离开寿春继续南征那一刻,是否已经预料到这并非生离,而是他与荀令君的死别呢?我又想到,那个同我说“死了,就是再也不会活过来”的父亲,尽管他不信升天,对推崇厚葬的儒生嗤之以鼻,在面临荀令君的死亡时,还是难以免俗地替他备下了许多陪葬,借天子名义堂而皇之送来了荀家。 

 

这是否说明,父亲的确已经老了呢?我在灵前难以抑制地掉下了几颗眼泪,反倒要荀恽来劝我节哀,而我的眼泪实不止是为荀令君,这使我感到有些难为情。 

 

父亲此次征孙权无甚结果,大军浩浩荡荡开至濡须口,又浩浩荡荡从濡须口回来,谁也没占着什么便宜,我听说孙权还给父亲写了一封信,劝他早点回家,这样为人津津乐道的戏言在大街小巷里传播,就像疯长的春草,又像是为了遮掩另一道历史的车辙。那些有关父亲和荀令君的风言风语在许都和邺城处处发酵,初次听闻时我只觉骇然,要说是父亲害死了荀令君,这怎么可能,接着,一个恶毒的声音在我心底低语,哪有什么不可能的呢。当这道声音响起时,我就明白那些散布谣言的人已经得逞了,这些与父亲、与荀令君毫无关联的内容将在人们口中代代相传,若更不幸则会在汗青中刻下刀笔。 

 

父亲回来后很快召见我,他问了一些政事,又提点我两句军务,在我快要离去时,他才问,葬礼如何。我明知道他在说什么,却谨记着少参透他的心思,于是我说,什么葬礼?父亲皱了皱眉,我感到自己又弄巧成拙,好在父亲回答时无甚起伏,他说,荀令君的葬礼,你不是去了么? 

 

荀令君其实已经不是荀令君了,在他去劳军时,父亲表了他做光禄大夫,让他参丞相军事,隐约有要带他回邺城的意思。父亲刚在邺城开府时,就给荀令君也准备了居所,不过令君不常来邺城,许都政务纷繁,他偶尔来,也是在丞相府歇脚,他们年岁大了,再难通宵畅聊天下大事,只好退而求其次地抵足而眠。这次出征前,父亲特意吩咐了人去打扫为荀令君准备的府邸,想来他对劝服荀令君一事也已成竹在胸。无论如何,荀令君逝世时不再是大汉的尚书令,但父亲仍执着地叫他荀令君,在父亲眼里,这古往今来,也只会有一个荀令君。 

 

但在我离开时,还是隐隐约约听到父亲唤了一声“文若”,他的声音很轻,我一时分辨不出是屋内的父亲真的在独自一人时露出如此脆弱又伤感的一面,还是许多年前父亲与荀令君缠绵的低语在我脑内徘徊。 

 

邺城里有关荀令君的声音越来越少了,父亲在选定的吉日里接受了天子册封,称魏公,丞相府的匾额也换成了魏公府,在这一过程中,父亲没有和任何人提起他曾经与荀令君的商议,大家或多或少听说了董祭酒与荀令君的那番对话,却很少知道父亲很久之前曾与令君提及类似的东西,那次荀令君来邺城,正是父亲要我开府时,住在丞相府的最后一个晚上,我也最后一次偷听了他们的对话。他们说了很多,像什么“时机未到”,什么“不若静观之”,还说什么“恐成世家之利,而为明公之害也”。在他们谈话结束之前,父亲说,难为,难为!荀令君还是那样不紧不慢,用他充满安抚性的声音说,彧知明公意也。父亲是难以捉摸的,我们都不愿意猜中他的心思,但荀令君用不着猜,他总是会和父亲想到一处去,至少他这样相信。我在繁复的仪礼之后,也悄悄抬眼观察父亲的神色,而他神情淡淡,既没有喜悦也没有失落,我想到,父亲与荀令君在谯县见面后,一定又商议过此事吧,荀令君究竟会如何说呢,父亲又期望得到怎样的答案,这一切,现在只剩下父亲一个人知道了,独享这样的记忆也会很痛苦吧。 

 

我私下见到父亲的时候越来越少,大多数时候,我同诸多朝臣一样,只能在堂下遥遥地望着朝服冠冕充满威仪的父亲。只有一次,我走进魏王宫时,父亲坐在床上,他仅仅穿着寻常的衣服,失去了那些华丽的身外之物支撑,我忽然发现父亲确实已经老了,两鬓的白发和深刻眉间的皱纹都指向这个结论,父亲老了,换句大逆不道的话说,我们活在他的威压之下的日子,或许也越来越少了。 

 

父亲少见地没同我谈什么正事,只问我有没有见过一个玉盒。我正听说他前段时间摔了一块玉佩,今日又听他问到玉盒,不知他对玉忽然生出了什么兴趣,我说,父亲,儿不曾见过。父亲微微垂着眼,目光落在我腰间坠的玉佩上,我随着他的视线摸到了荀令君当年赠我的玉,一时不知父亲是何用意。最终,父亲并未如我想象那样,让我把那块玉给他看看,他只说,好多事情,孤有时候也记不清了。我垂首,沉默,他却没让我出去,而又问,你还记得荀令君当年…… 

 

父亲的问题只抛出了一半,换作以前,我绝不肯私心揣测,擅自接续,而今天,在我感到父亲示弱的此刻,我又一次以父子独有的心有灵犀明白了他难以开口的问题。我说,父亲,荀令君积劳成疾,在寿春病故了。父亲点点头,他越发苍老的面容上终于露出了一丁点笑意。“孤知道了,”父亲疲惫地抬起手,“你走吧。” 

 

这一次,我敢肯定绝不是我的想象或幻觉,父亲浑浊的声音在一室之内空洞回响,伴着清脆的玉石声,他断断续续唱道,于嗟阔兮……于嗟洵兮。 

 

我忽然想起多年前荀令君教我学《诗》,他向来繁忙,那次不知怎的抽出时间来,他握着竹简,在几案另一侧端坐,父亲则坐在我身旁,微微闭着眼睛,听荀令君教我念: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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