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果姐离我远点!

[HQ!!][佐久古]柿子红时

*一点温柔刀,请吃。

*古森第一人称预警,大量ooc与咯噔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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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是淅淅沥沥的秋雨声,这种声音能使一些人睡得很安稳,也能使另一些人难以再入眠——很遗憾我是后者。窗帘是拉上的,即使这样也能知道天空的颜色,漆黑,或者灰蒙蒙,我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用睡衣袖子遮住多余的光,现在是早上四点半,距离平时起床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尽管如此,强烈的光照还是让我的双眼流出了被刺痛的眼泪,我按灭屏幕,轻轻从床边拿了一张纸,闭着眼睛擦拭掉顺着脸颊滑落的泪水。


再次睁眼时,我发现自己已经适应了房间内的黑暗,能看清天花板上粉刷的裂痕,也能看见身旁圣臣微微皱起眉,我知道他喜欢雨夜,此刻他处于平和的睡眠中,细微的表情变化出于刚刚的光照。我想要伸手去替他抚平,但到最后也没有这样做。


满饮离别酒,雨打萩花瑟瑟秋,更添一段愁。[1]


想到这段话是没有来由的,若一定要说有,就是上周末我买菜回家发现圣臣在看和歌集,他坐在窗边,翻动着已经泛黄的书页,我把买回来的东西分门别类放进冰箱,凑过去看他,他正读到这一首。我念了一遍,念错了一个字,圣臣不厌其烦地纠正我,我忽然觉得这一场景有些熟悉,果然,圣臣说:“我们高中的时候,你也是这样念错的。”


好吧,我依稀记得那是秋天的午后,阳光灿烂,我们打完春高预选,在回程的大巴上,大部分人在闭目养神,少部分人在回女朋友的短信,我靠在圣臣肩头,而那时他就正在读这首和歌。我小声地问,圣臣,你不会晕吗?他坐着的时候,背永远挺得笔直,用淡淡的语气回答我:“不会。”


老实说,在秋光明媚的时候谈到“雨”,总让人觉得有些奇怪,但放到现在就合适得多,唯一可惜的是这附近并没有萩花,我们暂住的公寓楼下有的只是两棵柿子树。在这个季节,柿子本该熟得一塌糊涂,但不知道为什么,楼下的柿子树看起来还有许多成长空间,我说,一定是因为这里是居民区,柿子害怕被人打下来吃掉。圣臣出人意料地没有对我的拟人化表达进行“好幼稚”的评价,而是用一种听不出什么情绪的语气说:“但被吃掉是它的宿命。”竟然能从圣臣口中听到“宿命”,我稍微有些惊奇,我说,圣臣,你相信宿命吗?圣臣还是那个圣臣,他平静地说,不信。上楼的时候,我又说,或许,被吃掉对于柿子来说是最幸运的。圣臣不置可否,在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先我一步走了出去。


关于柿子的讨论几乎每天都会在楼下发生,前几天路过的时候,圣臣看了一眼树上挂着的果子,说想吃甜柿子,他甚少在生活中提出要求,因此我乐得开车去超市挑了几个柿子,拿回家之后洗过,削皮,切成块放进玻璃碗里,再端给正在看比赛录像的圣臣,他用小叉子挑起一块,另一只手握着餐巾纸接在下面,小心地不让汁水滴在衣服上。


“甜吗?”我问。圣臣微微点头,这已经是他最高的赞扬,于是我哼着歌也叉起一块,甜柿子脆脆的,从玻璃碗里弥漫出晕染整个秋天的独特香气。



我们从高中毕业后开始同居,这里的正确用词是合租,在升入同一所大学之后,我们理所当然地住在了同一间公寓里,母亲很高兴,她认为圣臣做事细致、生活规律,能在合租中照拂我这个大大咧咧的表哥;佐久早姨妈也很高兴,她觉得我交际广泛,可以带表弟多多参与社交活动,改变他孤僻的性格。事实上,我们让父母失望了,在合租的公寓里,我们以各种方式缠绵,有时无暇顾及昼夜;我们的生活被侵入领地的彼此充盈,除了打排球之外几乎不再有别的社交。


对于共同的朋友来说,我们是亲密无间的表兄弟,但对于彼此来说,我们都清晰地知道“表亲”早已无法用来解释我们的亲近,无法解释在角落里握紧的手,无法解释黑暗中交互的唇舌,更无法解释如潮水涌来的情欲。而我们默契地不曾谈论过有关爱的话题,好像扭曲的关系一旦归入沉默,就能在静水流深之外显得体面。


圣臣躺在我身边,呼吸声均匀而绵长。我蹑手蹑脚地下床去关上窗户,以防雨水飘进窗台,打湿附近的地板,雨越来越大,滴水的声音还是无可避免地传入我耳中。啊,就是这样一个雨夜。重新躺回床上,盯着天花板上隐约出现的污渍时,我回想到,我和圣臣第一次上床就是在一个下雨的夜晚。那是高三的时候,因为我们的父母约了一起出门旅游,带走了我还没上小学的妹妹,姐姐在附近的医院工作,值夜班之前给我们准备了便当。圣臣来我家吃晚饭,被一场大雨阻断了回家的道路。要说走,有伞,有雨衣,而要说不走,理由之一是无论如何穿戴雨具都会被打湿裤腿、弄脏他刚洗过的鞋,理由之二是他在我家留宿过的次数两只手也数不完(这意味着这里有他的睡衣、拖鞋甚至牙刷牙杯),多一次也无妨。


话虽如此,当我从浴室里出来时,卧室里的气氛就已经发生了悄然的变化。我走向圣臣,丢掉了身上的浴巾,他注视着我,不像往常那样皱着眉说“快捡起来”。我们铺上了一次性床单,圣臣戴着口罩下楼去买安全套,而我去浴室凭借想象又做了一次清理,和后来的许多次比起来,这如此仓促,如此简陋,我们尝试着深入了解彼此的身体,诚实地索取和回应,而不去管这出于好奇、血缘带来的性吸引力还是别的。


大学毕业后,我买下了这间公寓,尽管我和圣臣都已经离开东京。公寓里所有的物品都保持着双人份,两间卧室,其中一间曾经的人气随着我们的离开而逐渐消失。我请了保洁公司每两周上门打扫一次,圣臣偶尔得闲时也会自己去打扫,当然,我陪着他一起。在假期时,我们依旧同住,父母并不知道我们回了东京,这里最大的坏处是偏远,而最大的好处是极少会碰到任何人。


“极少”的意思是,意外偶尔会发生。春天的时候,我们在楼下遇到了圣臣的母亲,她到这里来是为了排队买我们楼下的鲷鱼烧,这家店最近在社交平台上很有名。圣臣几乎立即顿住了脚步,佐久早姨妈一眼就在人群中发现了他,提着装鲷鱼烧的纸袋快步走过来,用一种慈爱的语气责问他为什么回东京不先回家。圣臣抿着唇,我连忙走上前去和姨妈打招呼,笑着说我们临时回东京办理某个证件,隔天就归队,因此就没有回家。“回家的话还要重新收拾房间,因此想着跟圣臣一起住酒店就好。”我这样说,“下次放假的时候我一定去姨妈家拜访。”


说这话的时候,我冲圣臣眨了眨眼,在姨妈看来这正是我们表兄弟之间和谐友好的象征,而实际情况是我警告他顺着我的话说,千万不要漏嘴。圣臣于是点了点头,姨妈颇有些嗔怪:“怎么连跟妈妈讲话都要元也替你说了,以后元也不在身边你要怎么办?”


“那一定会有其他人代替我的。”我这样回答道。


姨妈离开之后,我们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以确定她的身影已消失在街道的尽头。期间圣臣用一种略显得阴沉的目光看着我,换成别人恐怕会感到被讨厌,但我知道他只是不太高兴,并且有话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述。饭纲前辈曾经好奇地问过我如何解读佐久早的每一个表情变化,我回答道,很多察言观色以外的东西,仅仅出于习惯、理解和信任。饭纲前辈显然没太能理解我的话,而道理其实很简单,比如这种时刻,我知道圣臣绝不会讨厌我。


他踟蹰了一会儿,还是开口了:“为什么要撒谎?”我以排球之神的名义起誓,他想说的绝对不是这个,但我并未揭穿他,仿佛这样就能掩盖我们平静表面下流动着的不安。我说:“因为我早就做过比撒谎更糟糕的事情。”



高二那年,我们刚刚拿下IH冠军,对于即将到来的春高也充满信心,饭纲前辈说鼓励自主加练,这种情况下,我和圣臣通常是走得最晚的人。我们在空荡荡的排球场上拉伸,到更衣室换衣服,关灯锁门,然后一起回家。路过校门口的柿子树时,圣臣忽然问:“元也,你会离开我吗?”


对于高中男生而言,这实在是一个奇怪的问题,而我眼前忽然掠过许多画面,打比赛时扣球的圣臣,低头写数学作业的圣臣,他在中场休息时微微的喘息,和他刚洗完澡出来时从颈部滑落的一滴汗水。在我出神时,圣臣近乎偏执地看着我,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我给了他回答,我说,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


是的,圣臣,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母亲再一次打电话,状似无意地跟我提起邻居家跟我同龄的单身女孩,我说最近比赛太忙,一定要说的话等到退役之后吧。母亲没有再说什么,我承诺过年回家,然后挂断了电话。坐在沙发上的圣臣无声地翻动着新订的排球月刊,我说,圣臣,今晚想吃咖喱饭还是别的?圣臣说,咖喱饭,不要放洋葱。就算你不加这句话,我也不会放的,对于他的饮食习惯,我早已了如指掌,但我却没有这么说,我只是说,好的,我现在去做。


体内二分之一相似的血缘,如何将我们的生命交织在一起,就如何让我们面临分离。自从春天在楼下遇见姨妈之后,圣臣就时不时打点起了他的行李。他不需要问我的想法,我说,卖房子的话还是准备等退役之后。那天晚上,圣臣罕见粗暴地顶在我的身体里,他进得太深,我仰着脖子呜咽,伸手去搂他,而在空中胡乱晃动的手先贴在他的脸上,我用手指抚摸过他薄薄的嘴唇,而手背忽然感受到一滴温热的泪。


为我们都心知肚明的离别,我在圣臣喜欢的餐厅订了餐,他总疑心外送的打包不卫生,我早已经习惯,只需自己到店对餐品进行额外的两重包装,就可以提着干净又保温的美食回到我们暂居的巢穴。餐里配了红酒,运动员酒量通常一般,圣臣一向不沾,我跟队友聚餐或应酬时偶尔会喝,但他若不喝,我独酌也没什么意思。因此红酒被我换成葡萄气泡水,尽管糖分含量略高,圣臣还是对此默许了。


其中的一个原因是,我们都无法完全将注意力集中在美味的饭菜中,更没有精力关注这里是否有一杯离别酒。洗过碗之后,圣臣去了浴室,他在里面待了很久,久到我几乎要问他是不是晕倒。但他出来了,向我点头示意。我使用浴室的时间比他更长,其中包含了一系列符合佐久早圣臣安全标准的清理工作。为了这个夜晚,为了仪式感,为了让彼此铭记我们曾经值得下地狱的荒诞岁月,我们都准备了很久。


灯被我关掉,房间里只有窗外照进的淡淡月光,圣臣的脸看不清晰,我一时未能适应黑暗,只好摸索着走过去。圣臣坐在床上,面色无悲无喜,好似一尊佛像,我忽然改变了主意,我贴近他,以虔诚的态度捧着他的脸,在他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圣臣愣住了,平静的面容终于因此出现一丝裂痕。


我说,圣臣,我没办法离开你。我盯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而他沉默着,就像是在抗拒。这句话不是说我们将以纠缠不清的形式和得过且过的心态继续这段怪异的状态,而是歌颂血缘——它将我们分开,又让我们永远不会断绝联系,它是家庭聚会上遥遥一瞥的机会,是坦然出席彼此婚礼的依恃,是光明正大以亲密语气称呼对方的理由,是还会再见,赛场外,生活中,我们之间不存在分别。


久之,他握住我的手腕,用唇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背,作为最后的回应。时序深秋,天寒露重,我们盖好被子,互相道了晚安,并没有刻意背对背入睡,他习惯平躺,而我侧躺的方向面对他。今后或许还有很多个夜晚,我们还有机会像这样躺在一起,除了晚安什么也不说,除了睡觉什么也不做。



早上,圣臣出门之前,雨已经停了。我说,我送你下楼吧。圣臣走到玄关处,从背包里找出口罩,戴上之后提起了他的行李箱,他说不用了。我站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我们之间近到只是一根银行排队的黄线的距离,又远到像是咫尺天涯。在目光对视的刹那,我迅速做出了决定。“不要跟表哥客气啊!”我向前迈了一步,像高中时那样伸出手,碰了碰他的手肘,“至少送你到电梯间吧。”


圣臣没有再拒绝,和我一起走出去,我用钥匙把门锁好,又推了推进行确认,1013房间在走廊的尽头,当初选择租这一间未尝不是出于一种隐秘的怀念,心想着“即使离电梯间很远也没关系啦”,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感谢一段遥远的距离,能让无声的沉默在此蕴蓄。事实上,不到一分钟以后,我们走到了这段路的尽头,圣臣按了电梯的向下键,向我伸出手,我拿着他的手消,在他手心里喷出一团白色的泡沫。


周末的清晨,使用电梯的人并不多,在他仔细进行手部消毒的时候,电梯迅速从一楼来到十楼,圣臣对我挥了挥手,我把他的手消还给他,说,再见啦圣臣,有空常来玩。说到后半句的时候电梯门已经关上了,这样的坏处是我不知道他是否听到我的热情邀请,而好处是我不必看到他听完这句话的表情。


等我回到房间,重新掏出钥匙打开房门,慢慢走到餐桌边坐下时,手机忽然响了一声,圣臣的短信静静地停留在锁屏界面,他说,楼下的柿子红了。


我站起来,从窗边朝楼下望去,终于熟透的柿子腐烂在满地积水中。而今天是个好天气。


END



注:

[1]原文:秋萩の花をば雨に濡らせども君をばましてをしとこそ思へ。引用自[日]纪贯之等 著,王向远、郭尔雅 译:《古今和歌集》,上海译文出版社,201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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